温州网讯 如果提起软木，你会想到什么？是音乐间的隔音板？还是葡萄酒的软木塞？这个在生活中平凡微小的东西，到了瑞安人何权益的手里，可以起亭台、造楼阁、雕飞鸟、做鱼虫软木可以用一千零一种技法搭成一千零一个梦。

　　软木雕又叫软木画，创始于1900年，以松软柔韧、富有弹性的栓皮栎的树皮为材料，质地松软，宜于刻画，制成的木画，线条纤柔润滑，看不出刀刻痕迹。

　　用薄利快刀作笔，运用浮雕、圆雕、透雕等技法，精雕细镂成花草树木、亭台楼阁、栈桥船舫，再用通草(《本草拾遗》：通脱木，生山侧。叶似萆麻，心中有瓤，轻白可爱，女工取以饰物)做成白鹤等禽鸟，配制成立体的木画工精艺巧，形态逼真。

　　大多数软木雕中会出现中国园林的身影，其借鉴园林的“框景”手法，构图别致，层次分明，具有轻便、不变形、不脱胶、抗腐蚀等优点。软木雕刚开始仅是一种简易的薄刻，到上世纪三十年代，在薄刻的基础上创作出半立体的木雕画。新中国成立后，艺人们不断改进技艺，多用圆雕和透雕技法，发展了立体雕和双面雕的木画，并和雕漆、通草相结合，大量风格各异的作品不断涌现。

　　据瑞安湖岭溪坦村的人称，大部分先祖皆因避战乱由福建赤岸迁到温州。匆匆的脚步中，风尘裹挟着这门源于福建的工艺到了飞云江畔。“软木画的表现题材十分丰富，自然美景、楼宇建筑、亭台楼榭、花鸟虫鱼等纷纷入题。”在溪坦人何权益的刀笔运转之下，岸边层层叠叠的树林下，戴着草帽的人儿在摇桨划船，岸上指尖大的楼房，还要雕出根根细致的窗棂，其精致程度几欲成真，令人不由自主想伸手去推开那扇小窗。何权益一脸笑意：“平面框画还只是传统手法，现在还有创新的半立体软木画，为了实现三百六十度欣赏要求，我改进了平面框，采用一种圆玻璃罩，这样就可以更多面欣赏了。”

　　在另几座直径20~30厘米的原木座上，立体的软木雕又透出浓厚的中国风：不仅刻进了杨柳堆烟、帘幕无重数的宋词，也雕透了唐诗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豪放，更写着探梅人过溪桥的元小令。尺寸虽迷你，却极真实，眼前庭院回廊、曲径通幽之处就是崔莺莺夜会张生、宝黛并肩读书的地方。庭院的上方，晴空万里飞过几只展翅的仙鹤，顿生遥遥之意。

　　“一件软木雕，其布局第一要紧。”身为工艺美术爱好者的何权益，曾在温州市工艺研究所上过专业课程，能书善画，这些艺术给他的软木雕带来更多灵气。“木雕之布景多借用中国水墨画的布局特点，水墨画除技艺之外，讲究留白：即没有笔墨的地方，有天和水之空灵，画意深远。软木雕也是一样，需要空白处来诉说言简意深，含蓄、练达。禅宗的佛偈，也是一种留白的哲学，菩萨低眉式的留白，是生活的最高艺术。”

　　说到制画的原料，何权益说：“全进口的树皮价格高昂，我们以前曾试用过水松根，它的质地和这种软木一样，但唯一的缺憾就是水松根是灰色的，没有软木自然的淡黄色，做出来的景物颜色就差多了。”

　　窗外的一山浓绿映进来，衬着他手上淡黄的软木片，让人的心也渐渐轻放、温暖。

　　据称，软木画中，建筑用的切片多是用软木侧面进行纵切。对廊顶的切片来说，用切片刀切软木的侧面。切片时把刀刃贴到软木上，然后将刻刀向前斜推，均匀用力。这种廊顶切片一般薄厚均匀。厚度在0.2cm左右，长度在10cm左右。切片的宽度要根据实际需要修整；把切好的廊顶切片放到旁边备用，再用同样的切片方法，切出几片厚度在0.1cm左右的薄切片，用来做廊顶的瓦片。

　　用来制作瓦片的薄切片被放在垫板上，用切片刀把木片切制成形状均匀的细条状。切的时候要注意，切片刀是先垂直切片，正向下刀，再反向收刀。这样切出的细条形状匀称。在雕刻过程中，要不时地把刻刀在杉木板上进行打磨，让刻刀保持锋利。

　　何权益一边说一边操作，将准备好的瓦片细条，按45度角倾斜排列到廊顶切片上，用镊子轻轻拈起一条，把瓦片的一面从胶水上轻轻擦过，然后再用镊子把粘好胶的瓦片细条贴在廊顶切片上，再用镊子进行细微修整，让廊顶上的瓦片整齐有序；花瓣的制作，要有大有小，这样在花瓣粘贴的时候才能突出层次感。按照里小外大的原则，由外向里，慢慢粘好、固定。在软木上涂黏合剂是制作中的一道工序，叫上胶，胶的用量得恰到好处。“长廊立柱的制作比较简单，把切片用切制细条的方法切制出相对符合长廊比例的条形，然后把这些条形两两对比，修齐、粘好即可。”

　　因为软木屋檐角小，图案比较复杂，多弧形弯，所以一般要选用小的刻刀，这种刻刀细小，刀刃长。一般雕刻弧形的时候，都是在拐点停下，将小刻刀和薄片一起转动，保证用力的方向一致，这样刻出的弧线圆滑。用刻刀沾起屋檐角上胶，黏合到廊顶上。建筑中的围栏上，细如米粒的花纹亦是一绝，这种围栏本为传统建筑中一种装饰和美化的形式，既具备实用功能，又带有装饰效应，围栏制作使用的切片薄度只在纤纤的0.1cm左右，这里已不能用刀“只能用小如针尖的花头凿在缝纫机的带动下，在薄切片上缝出规则形状的花纹。”何权益说。

　　时光流转，刀笔中缓缓划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这是软木雕百年发展史上的黄金时代。因为软木雕被买家或馈赠或收藏，生意红火，当时，让软木雕一度成为这个村出口的支柱产业。每当夕阳西下，在黄昏的余光里，家家户户把饭桌一收拾，就是一个小作坊。大量涌入的国外订单，让农闲时的农民、只会拿筷子的小孩，都能帮着大人黏贴“树叶”。

　　在当地几个老人的口中，至今还会怀念当年全村大人小孩一起做软木雕的盛况。但做的人一多，质量就开始下滑，在只讲究量不注重质的情况下，简单复制，粗制滥造的软木雕渐渐失掉了光芒，接下来在整体社会现代化进程加速、民间工艺日渐衰落的趋势下，贵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软木雕不可避免地式微。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后，这个村的软木厂先后停产。现在的溪坦村，舍弃软木雕，另投圣诞小礼品的怀抱，技艺简单、生活火爆的小礼品让这个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圣诞村。

　　从每天早上八九点，踩着高跟鞋的、骑着摩托车的、手里抓着早餐上班的年轻人如潮般向外涌动，有谁还记得当年捧在手上、换回一堆花花绿绿的旧欢软木雕呢？

　　“软木雕只能手工制作，因为软木有很多天然纹理，人工才能避开，机器就没有办法了。这是一个精细的手工流程，从图纸设计到装框完成，多达十几道工序。我现在想把这个旧梦重拾起来，打算先招几个人，做一批出来试试，给企业作为礼品馈赠外宾，这是带有文化味的礼物。”何权益说着点起了一支烟，仿佛烟雾迷离中又有软木雕的新前景一一浮现。

　　完成一门手艺的全过程，那一颗心在天堂；依靠一门手艺过生活，那颗心就掉在了市井。据说，溪坦村的许多村民都能制作软木雕，但现在还在从事软木雕工作的艺人，已寥寥无几。这便构成足以令人怀念与回味过去的幸福时光。

　　软木的画框、摆件、屏风，留下的都是回忆，它们没有任何阶层划分，不受任何地域限制，不拘泥任何思想陈规。我万分怀念那些具有年代象征的影子，它们越是少得可怜，越是弥足珍贵，珍贵得不得不载入文学创作，载入历史的书撰中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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